從寶安到深圳
同是地名,寶安給人印象是古老,保守和廣東的;
深圳給人的印象是創新,前衛和五湖四海的。深圳市的前身是寶安縣,1979年改制為市,是中國改革開於最早的特區,原來的深圳市只是指今天的東門市場。
我跑中國也跑了很多年,坦白說,對深圳談不上好感,老是覺得這地方很亂,老是在抄香港!近年因為多了參加YPO的活動,認識了不少在深圳和東莞設廠的商家,當中有些甚至是以深圳為家,開始有點改觀,最近聽了南兆旭老師一次有關深圳歷史的演講,更蒙他贈書《深圳檔案解密》,閱後得着不少,感受很深。
書中由1940年開始一直談到金融海嘯前夕,南老師的文章寫得很立體。人物包括戰前的中共地下黨員、1949年進駐沙頭角中英街的解放軍、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投身建設深圳水庫的民工、文革時期中英雙方劍拔弩張的軍警、當日被劫持往華界後來又戲劇性逃脫的英籍警官胡禮・奈特、當然更少不了為數十萬的偷渡者和改革初期投資深圳的港商。書中提到最後的一個人物是美國人法蘭克・紐曼,這位美國前度副財政部部長,後來臨危受命成了深圳發展銀行的主席兼總裁,被認為是銀行轉虧為盈的功臣。
談深圳發展,當然少不免要提立足深圳的中國房地產龍頭萬科和它的創始人王石,1988年,萬科首次招股,王石帶着員工四處奔走,口乾舌燥地演講推銷股票,當年認購者包括任正非和港商劉元生。後者的股票,16年間,翻了500倍。
除了萬科,深圳另一個企業傳奇要算是“中華有為”的華為。1987年9月,任正非和其他五位拍檔用21000元注册了這家小得不能再小的電訊設備公司,今天華為在全球服務超過十億客戶,擁有的專利權比它的美國競爭對手思科更多。
南老師也用了一章向深圳的改革先鋒前市委書記梁湘致意,字數不多,僅是三頁,但卻餘音渺渺。
梁湘(1919-1998)17歲離開故鄉廣東開平,遠奔千里之外的延安投身共產黨,1981年,梁湘以62歲的暮齡來到當時荒蕪一片的深圳任書記和市長,到任初期,辦公室沒有空調,因為背靠深圳河,蚊蟲肆虐,夏天得坐在蚊帳裏辦公。梁湘主政深圳五年,令深圳人的收入躍升全國之首,但是因為改革力度猛,得罪了不少利益集團。1986年他被《半月談》雜誌推舉為全國十大新聞人物,數月後丟官。2007年再被起用到新設的海南特區推動改革。
1989年六四事件之後,趙紫陽兒子趙二軍化名陳學陽持中國護照從海南省出境,時任省長的梁湘當時以護照有效為理由放行,同年9月梁湘被撤職,後被控以權謀私,終生未獲平反。2005年,深圳建市25週年,民間籌了8萬多人民幣為梁湘立碑,但政府不願提供地方。
未成為特區之前的深圳,當年因為是大陸偷渡者的前門,中央一直控制人口,低潮時不足三十萬,今天深圳人口1400萬,發展之速,是人類歷史罕見,相比之下香港從1931年的80多萬人口到2002年的670萬人口經歷了71年;紐約從1860年的100萬人口到1990年的732萬人口,經歷了130年。
有人曾經說深圳是過客的城市,但在這借來的空間,很多人
(王石、任正非、馬化騰、李雲廸) 卻赤手創造了傳奇。這些不是和香港大大相似嗎?香港人當中有些人就像我過去般不喜歡深圳,是不是我們太熟識它了?熟識到令我們感到恐懼,甚至是厭惡?
1989年的深圳東門老街
(於2013年12月20日刊登於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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