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突尼西亞

本屆世界杯，爆冷頻頻，非洲國家突尼西亞在分組賽以1:0擊敗大熱門曾經是它宗主國的法國，但卻敗給澳洲及打和丹麥，最終以一勝一和一負，排名第三，未能出綫。

突尼西亞位於非洲北端，距離意大利的西西利隔了一個地中海，只差一千公里。國家因首都突尼斯市而得名，人口一千二百萬，1956年脫離法國的統治，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在總統班亞里（Ben Ali）領導下，GDP曾經連續20年以平均5%速度增長，被譽為「突尼斯奇蹟」，是發展中國家典範。但後期卻走了不出獨裁者治國的終極命運：用人唯親和貪污。

2011年，一名26歲的小販布瓦吉吉拉在街上販賣疏果，因為沒有執照，被沒收攤車並遭掌摑。事發後一小時，受辱的小販在政府大樓前自焚，掀起了令半個阿拉伯世界變天的「茉莉花革命」，班亞里最終流亡沙特。茉莉花是突尼西亞的國花，源自波斯語，意思是上天的禮賜。

突尼西亞是古國迦太基的發源地，建城比羅馬還要早。公元前八百多年，腓尼基人創立迦太基。迦太基曾經擁有强大的軍隊，和羅馬分庭抗禮。歷史上的名將漢尼拔（247BC—183BC）便是迦太基人。他曾經帶兵攻入意大利，擊敗羅馬軍隊。

突尼西亞的身份很特殊。它絕對不是非洲落後國家，又或像某些阿拉伯國家般以教治國。它位處非洲，非洲的英文名字Africa便是古突尼斯的名稱。突尼西亞由於曾經長時間受卾圖曼帝國統治，人民普遍信奉回教。但另方面卻因為地處地中海南端，它和歐洲文化接觸頻繁，曾經受法國統治，治國走世俗路綫。

所有革命都有它相同之處，也有它不同之處。「茉莉花革命」成功有部份是受益於互聯網的普及，班亞里推行現代化，很早便鼓勵市民使用網絡。軍隊中立是令革命得以和平進行。班亞里的强人統治主要依賴警察力量，軍隊一直沒有進入權力架構。沒有輪替的掌權者往往是革命的導因。班亞里在2020年違背了他之前的承諾，修改憲法，將總統任期變成終身制。突尼西亞沒有豐富的資源，地理位置也沒有像埃及般手握地中海出印度洋的咽喉，避開了國際勢力的介入。最重要一點，人民質素決定了革命的成敗。一半受益於殖民地統治，突尼西亞的人民普遍教育程度甚高，勞工運動成熟，工會在社會的影嚮力甚深，這點在阿拉伯國家甚為罕見。

由「茉莉花革命」引發的「阿拉伯之春」，很快便進入寒冬。埃及革命速起速衰，最後是軍人復辟；利比亞變了一個失能國家；敍利亞是大國角力的人道災難；也門繼續成為阿拉伯和伊朗較勁的場地。中東仍然是一個會隨時爆發的活火山。相比之下，突尼西亞倒進行了一些高質素的民主改革。2014年，突尼西亞按新憲法舉行選舉，投票率達到64.6%，過程有序。

補充：本文參考了哥倫比亞大學教授Safwan M. Masri所著的《Tunisia, An Arab Anomaly》。中譯本《突尼西亞：阿拉伯世界的民主曙光》由台灣時報文化出版。 

(於2022年12月4日刊登於明報)

(圖片來源：灼見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