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怎樣的藥, 就有怎樣的湯

繼G20財長九月初在倫敦開會, 各國財長各自表述, 卻拿不出一個共識之後, 奧巴馬在雷曼兄弟倒閉一週年, 赴華爾街演講, 呼籲銀行和政府合作完成金融改革. 三月迄今, 道指已從谷底反彈接近一半, 但華府年初開出的金融改革支票, 卻仍未兌現. 一些比較簡單的建議, 例如管制高層花紅, 議案到了參議院之後, 何時表決, 仍是遙遙無期. 其他建議例如增加銀行資本比率、衍生產品由場內改為場外交易、擴大現有監管機構的權力及規模等等, 更是懸而未決.

美國要進行徹底的金融改革, 我的看法是難上加難. 問題的癥結在於美國的立國精神是創新、是開拓、是冒險, 人民推祟的是突破制度的英雄. 有怎樣的藥就有怎樣的湯. 金融業改革只是社會表層的問題, 美國立國文化才是根本.

監管銀行之難, 首先是銀行管理層權大. 金融風暴之前, 全世界的銀行董事局都是由管理層把持, 銀行的利益, 其實主要是高層管理的利益. 股東利益永遠鬥不過高層的花紅. 那年代的智慧是, 羊毛出在羊身上, 這些本質上是職業賭徒也好、是二手車經紀也好的投行專才, 如果能夠使銀行的利潤以幾何級數上升, 那麼多付他們幾個銅板, 又有什麼問題? 這邏輯在一般環境、一般時間都是成立的. 然而, 在這世紀大風暴中, 銀行的問題突然之間變成了政府的問題, 也就是全國人民的問題. 銀行在間接或直接地接受政府打救之後, 再也不可以理直氣壯地說: 我們是私人機構, 薪酬高低, 一個願打、一個願捱, 政府不應插手.

再者, 官商互通私款在資本主義掛帥的美國是現實. 華爾街和賓夕法尼亞大道的千絲萬縷關係, 從美國政治家和銀行高層的身份互換, 以及歷年來的政治獻金名單中, 均可見一斑. 政客又怎能對銀行界的聲音置若罔聞? 再加上是公務員其實天生就有一種迴避問題的心態, 監管聲音在民怨鋪天蓋地時當然要講, 但在經濟升溫之後, 這些燙手山芋還是不碰為妙. 奧巴馬上台以來的政治手段, 是重和氣多於重原則. 他會願意冒銀行家的大不韙, 去敲破後者的飯碗嗎?

相比起美國, 大西洋彼岸的歐洲, 社會主義色彩就濃厚得多. 法國年初時, 已大刀闊斧地管制了全國銀行高層人員的花紅, 目標包括一些未有接受政府援助的銀行. 荷蘭政府最近亦宣佈限制高管花紅不能超出底薪一倍, 大西洋兩岸政治生態的分別可見一斑. 雖然這些所謂管制, 看深一層, 有些只是應用在很少數人的身上(例如位列董事局成員的高層), 有些是舊調, 例如花紅分三年分發和之中有三份之一是股票, 比較具創意卻執行起來很考功夫的, 是銀行日後如果因為相關交易虧錢, 可以從員工身上進行“花紅回撥”.


在這一次的金融風暴中, “銀行大得不容倒閉”的道德風險, 突顯了銀行及政府之間的博奕. 一方面, 用納稅人的錢去拯救銀行, 有人認為是用民脂民膏去拯救資本家. 然而, 不拯救銀行, 任由整個經濟被拖垮, 納稅人的切膚之痛可能變得更痛. 玩撲克牌, 一般是籌碼多的佔優勢, (今次政府救市何嘗不是以大欺小, “買到你唔信”). 但是, 論金融改革, 喜歡賭“白頭片”的銀行家, 很有可能在籌碼疊疊的政府手底下, 取回一局.

(於2009年9月30日刊登於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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