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樂有不同的載體
我坐在學校的敞大的室內體育館裡等家予下課, 今天是女兒家予美國寄宿學校的家長日, 體育館臨時改作家長用餐飯堂, 今年東岸的秋天來得特別晚, 十月天氣反常地和暖, 金秋陽光慢慢滲進禮堂裡, 下課鈴聲剛響, 天真漫瀾的高中生半跑帶走進來. 等女兒時,我上網閱報消閒 , 看到10月14日《紐約時報》的報導: 《Becoming a Steelworker Liberated Her,Then
Her Job Moved to Mexico.》, 描述的是美國中部印第安納波利斯市 (Indianapolis) 鋼鐵女工莎朗因為生產線搬往墨西哥而面臨的困境.
莎朗的工廠Rexnord是製造車軸的, 屬於鋼鐵工會的莎朗在那裡已經工作了近20年, 工作沉悶但薪金過得去. 莎朗25歲加入這行業, 那陣子,她剛和有家暴傾向的男朋友分了手, 風華正茂的她, 走在工作間會引來不少男同事的注目. 今天莎朗43歲, 身上多了很多贅肉, 多年的粗重工作, 練得一副寬闊的肩膀, 這身驅可以輕易舉起75磅的鐵材. 莎朗的手已經很久沒有修飾過, 充滿油漬, 但她卻以這一雙賺錢工具為榮.
莎朗的雙親很早便離異, 後父曾經性侵犯她. 她母親給她的忠告是永遠不要依靠一個男人. 她母親在她19歲時因心臟病發過世, 遺下3個弟弟. 她第一個希望可以付託終身的人是在紋身店認識的, 他是第一個邀請她出外吃晚餐的男生.
作一個女性鋼鐵工人並不容易, 男同事之間的蜚短流長, 有些說她的好崗位是因為跟上司上床 賺的. 但艱難的日子轉眼都已經過去, 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生活, 認識了新男友,育了兩名子女. 大兒子波比今年23歲, 有一4歲天生殘障的女兒, 動了多次手術, 醫藥費都是由莎朗負責的.
鋼鐵廠工作讓莎朗經濟獨立, 重獲自由. 她學懂了怎樣看鋼材、燒焊是否合格. 慢慢她成了工人的領班, 工廠要訓練新人, 主管都會找她; 同事有什麼難以解決的技術問題亦會問她.
去年Rexnord宣佈將整條生產線會搬到墨西哥, 管理層只是簡單交代了說這是商業決定. 莎朗的男朋友安慰她說:『我們一定會捱得過這難關. 』Rexnord的工廠佔地41萬方呎, 建於1959年, 當時算是先進科技. 雖然工會曾經努力爭取保存這工廠, 但印第安納波利斯工人的平均時薪是25美元, 在墨西哥的新工廠不足6美元。
這天, 莎朗和她的母親一同送女兒尼歌到普渡(Purdue)大學開學, 三代同堂開車離開印第安納波利斯, 莎朗一方面為家族中終於有成員可以脫離工廠生涯感到欣慰, 另一方面卻為自己失去經濟支柱而擔憂.
我看完這新聞, 感受頗深. 每個人的苦樂載體都不同, 大家不應該太過執著自身的幸與不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杯和樂杯,但都會被填滿 。我身邊這批高中生擔心的可能是報考那一所長春藤大學, 下午的曲棍球比賽要怎樣和另一間Prep School較勁, 莎朗一家擔心的是家庭裡有沒有人有機會成為大學生和小孫女的醫藥費.
(於2017年11月6日刊登於蘋果日報)
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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