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奧本海默》

終於都看了《奧本海默》，我是很喜歡這部電影的。片長近三小時，也許是剪接有功，一點也不覺得悶。當然物理、近代史和反戰都是我感興趣的題目和閱讀範圍，所以跟蹤劇情一點也不覺得困難。

據報導，電影的情節非常忠於原著《美國的普羅米修斯：奧本海默的勝利與悲劇》（American Prometheus: The Triumph and Tragedy of J. Robert Oppenheimer）。這部前後經歷了25年才完成，2005年出台的傳紀，出版後獲得多個獎項。( 普羅米修斯是希臘神話中從奥林匹克山中偷取火種贈予人類的半人半神，人類得到火種後，有得有失。)

但作為觀眾，以我粗淺的認知，電影中的某些橋段我是有點質疑的。例如愛恩斯坦和曼克頓計劃的關係，甚至他和奧本海默的交往，是否被過份渲染？愛恩斯坦是理論物理學家，製造原子彈的曼克頓計劃並沒有產生或需要理論突破，更重要的是技術上的執行。此外，愛恩斯坦和奧本海默雖然先後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並不屬於普林斯頓大學)任職，兩人甚至住在同一條街，但交情應該不是很深。愛恩斯坦晚年對量子物理提出很多質疑，他和奧本海默應該說不上同道中人。

1939年，愛恩斯坦受同行慫恿寫信給羅斯福總統，表達擔心德國原子彈發展會領先美國，美國應該急起直追，率先生產原子彈。後期，愛恩斯坦發覺德國領先的說法並不是事實，為自己的魯莽而感到懊悔。愛恩斯坦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他之後接受《新聞週刊》訪問，說如果知道納粹德國並沒有能力製造原子彈，他不會支持美國發展殺傷力那麼樣厲害的武器。

電影中的大反派是被杜魯門提名作商業部長的美國商人史特勞斯(Lewis L Strauss)。跟奧本海默一樣，他也曾服務美國原子能委員會(AEC)。但史特勞斯是鷹派，支持發展比原子彈殺傷力更大的氫氣彈，奧本海默則屬於鴿派，主張成立跨國機構限制核武，也反對發展氫彈。然而，沒有證據證明他和奧本海默在個人層面有甚麼過節。奧本海默的安全許可證被取消，有多少是史特勞斯背後發功？有多少是泛麥卡錫主義作祟？難說。

原子彈既能載舟，亦能覆舟。美國投放的兩枚原子彈，奪去最少20萬日本人的性命，美國政府當然盡量淡化死傷的數字和災民的畫面。支持美國投放原子彈的，認為投彈省了攻島戰會損失的兩方士兵性命。二次大戰後，美蘇兩陣對峙，雖然大家擁有的核子彈頭，合起來足以摧毀整個地球。但正正因為有機會引致世界末日，雖然雙方多次劍拔弩張，但大家都不敢先動手。地球亦長時間沒有大戰出現。

最後，不得不提，《奧本海默》電影的主調是反戰和反麥卡錫主義，亦毫無保留地批評美國政府。政治立場沒有絕對的對錯，有容乃大，能夠無顧忌地批評當政的，也許亦是國家軟實力的表現。

(於2023年8月20日刊登於明報)

(圖片來源：灼見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