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如坊憶舊

信報尋根, 惹來一點風波, 謹以下文搏舊友一桀.

已是很多年前的事,如果以腰圍計,應該是五個尺碼之前的事了。

那陣,我剛畢業從外國返港,找尋生命中的第一份正職. 因為性好寫文章,雖然唸的是工程和商管,卻被報屁股上一份職位廣告所吸引,應徵當時自己也未聽過的《財經日報》股票分析員空缺,經過簡單的面試便被錄取,主持面試的是總編趙善真先生,趙君因為相馬了得,人稱馬生。

報館座落九如坊,聞說戰前是著名二奶街,吾生也晚,二奶未嘗見過,倒是很多年之後,李碧華的《胭脂扣》搬上銀幕,那仿昔日石塘咀的街景,倒和我所認識的九如坊有三分相似。報館佔地兩層,二樓是營業和採訪部,三樓是字房、翻譯和編輯部. 記憶中于品海先生就在翻譯部任職,大廈無甚可觀,典型戰後之唐樓,值得一提倒是,看更老叟是一位美髯翁。

上工第一天,整個採訪間只有一名記者,是張國偉君,再加上採訪主任趙國安先生,和督印兼寫手兼記者的黃揚烈先生,一張八版十六開的報紙,就靠上面幾位再加上永遠都不夠的廣告來填滿版位。過了幾天,採訪部的其他同事,外遊的左少珍小姐和甘偉明先生才出現,還有就是專職攝記的鬍鬚仔。(算起來,郭豔明是採訪部的開山鼻祖之一,是大大師姐輩了。)

論工作,勉強都可以說是學以致用,我的工程訓練用在收拾資料室,我的工商管理知識用在翻譯洋雜誌和寫股評,我的股評啟蒙老師是王達和蕭作利兩位先生。當然我那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少年浪漫,就更加毫不吝嗇地灑滿在我的方格文章上。

有一事情,今天我仍印象深刻。話說當年電腦排版尚未出現,報館有定期訂購海外漫畫版權,有陣子因為稿源或廣告短缺,版位出現了供過於求的情況,為免開天窗,便會將漫畫放大或縮小來填滿空位,巧妙之處,不遜於女媧煉石補青天。

我負責的稿件,分為財經和小品兩種,財經方面,如今憶起,大部分是拾人牙慧; 小品方面,倒偶有新意,寫得最久的框框,要算是《即食麵》/ 「即食」者,非精煮巧烹,僅供填肚之用也。名字是主筆許平先生起的。我的寫稿習慣是同時間縕釀數個題目,筆鋒在不同的原稿紙上左穿右插,總是僅僅趕在截稿之前完成,有陣過了死線,便會被字房領班十叔,用親切的市井語問候。

在報館工作的一個好處是,工作時間有彈性,一般來說是朝十一晚九,有陣子趕稿趕晚,會和大佬們去灣仔買醉,最常去的是象堡,很多時候都會踫上其他報館或電視台的著名傳媒人,新丁如我者倒有點像去看明星的感覺。

報館很快便來了很多新人,有些是暑期工,未幾再轉全職,有些是像我一樣慕虛榮而加入這第四國度的,他們當中有很多如今都已在傳媒領域各領風騷,像張劍虹、李慧玲、李德能……諸君。

《財經日報》後來被《明報》收購,報紙壽命短, 經濟更談不上是成功,但同事間有緣走在一起,正如馬生所說:挫折感是有的,但參予感更強。報館被收購之後,我們一群年青同事往貝澳露營,算是向那一段青蔥日子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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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以六個月的全職再加上斷續二年多兼職的日子, 我與傳媒工作, 不過是擦身而過, 正是“泥上偶然留指爪, 鴻飛那復計東西”.

我想將這篇文章送給一個文章中沒有提及的舊友,多年後,我的工作在地球繞了一圈,最終又回到這片土生土長的地方,我和他都知道到對方的存在,郤選擇不拿掉門把手上的“請勿騷擾”牌子。


(於2009年10月21日刊登於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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