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能? 韓國能? 中國能嗎?

由富士康引發的工潮, 聞說已漫延到中國其他省份. 中宣部頒佈命令, 禁止媒體報道罷工事件. 群眾活動可以是很嚇人的, 共產黨是這方面的鼻祖, 當然心中有數(還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波蘭工運嗎). 眼前是風暴前的寧靜, 抑或是化作雨點的雷聲呢?

東莞工潮最後會帶給中國產業鏈怎樣的影響, 仍是言之過早. 近月是全國調整最低工資的日子, 很多外資廠家都戰戰兢兢, 害怕弄得不好, 也會成了工潮的受害者, 付稅過百億的郭老闆說要將廠房搬回台灣, 以機械人代替勞工, 希望是氣話.

資本家一直都是把別人剩餘價值撥進自己口袋, 在中國, 這剩餘價值叫廉價勞工. 過去這做法是創富, 今天卻會被標籤為剥削. 為什麼這創富的神話會殞落呢? 有說是因為中國貧富差距愈來愈大, 在深圳的外勞, 即使活像工蟻, 賺的錢卻在城市付一台房子的首期也不夠. 有說是因為一孩政策下, 新一代的中國孩子縱使不是含著銀匙出世, 也是飯來張口, 父母寵愛集一身之輩. 吃苦能力遠遜上一代. 一個比較少人分析的原因是: 高壓的軍事式工廠管理是否適合中國人的民族性呢?

講效率、重服從, 不是中國工廠首創的. 全世界, 論生產線的精密度, 首推日本, 南韓只是東施效颦, 雖然有些地方是青出於藍; 台灣更是“東東施”. 我有一朋友是史丹佛大學工管碩士畢業, 因為仰慕日本的生產技術, 千方百計加入新力(Sony)的日本工廠工作, 做了一年便捱不住了. 他口中日籍上司的嚴厲和工作壓力, 聽起來跟龍華工人遭遇的沒有兩樣. 但日本員工卻接受這是大和民族刻苦精神的一部份. 日本人能、韓國人能, 中國人未來的一代能不能呢?

要解決問題, 一定要全方位思考中國經濟鏈組合; 另方面多做社會工作, 釋放戾氣. 然而, 點出問題的所在, 一點都不難, 難在如何執行, 貧富懸殊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扯平, 一孩政策即使要重新調整, 也是隔代的事情, 中國人的民族性更是數千年積累的. 再者, 中國地域經濟發展差距那麼大, 要由廉價勞力生產進化到高增值工業, 也不是整個國家可以同時做到的.

早些時候, 看到一篇談論工潮的文章, 標題是《靈魂讓生活更美好》, 作者是香港大學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教授葉國輝和博士生程綺瑾. 文章鼓勵樹立關心員工的人文文化. 我覺得這是一個美麗的目標, 但是卻受限於中國社會的整體文明.

從現實的角度看, 中國最缺乏的就是一個龐大的中產階級, 一個生活相對地安穩(因此大家不願冒險), 但又有若干人生目標供大家爭取的社會(說是鄉愚也好, 不少中產的人生目標就是供完房子的按揭貸款).

後記:- 富士康可能是近日最受觸目的台灣品牌. 台灣文化在中國大陸生根已經是很多年的事. 早些時候被停業的著名北京夜場『天上人間』, 名字就是抄襲當年台灣夜總會風行的, 例子還有上海的『金色年代』、深圳的『花樣年華』. 寫在北京金融街的台塑牛排屋.


(於2010年6月28日刊登於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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