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務在環球, 賺錢靠地方

我的倫敦合伙人憂心忡忡地說:『看來明年新一輪的金融海嘯會隨時爆發』. 他之所以如此悲觀, 是因為看到開年以來歐洲銀行的股價暴跌, 最低跌了近四成, 尤以德意志銀行為甚.  今週匯豐銀行宣佈業績, 2015年第4季季度業績錄得8.58億美元的虧損, 去年利潤超過一半來自香港. 

匯豐過往的宣傳口號是；『環球金融, 地方智慧』, 它亦有著所有環球銀行近年的麻煩, 包括能源貸款撇帳、Libor違規罰款、整體壞帳增加、甚至美資行的特色: 聘用官二代, 也未能免禍, 正遭美國證交會(SEC)調查.  香港人對匯豐銀行的感情接近痴戀.  其實HSBC距離香港上海匯豐銀行的日子已經是很遠很遠, 我有一些英國的年輕朋友甚至不知道HSBC是代表什麼, 以為是High Street Banking Corporation的簡稱

金融海嘯之前, 銀行大班具有超然地位, 但這些都是歷史!  歐洲銀行這一兩年頻換CEO, 2010年巴克萊銀行的戴蒙(Bob Diamond)因為Libor門被炒. 去年, 同樣是交易室出身的印度裔德意志銀行聯席總裁詹恩(Anshu Jain), 也因為堅持環球投行業務而被股東迫退. 此外, 瑞信和渣打都出現新官上場.  相對起美國, 歐洲銀行的改變一直給人感覺太慢太少太遲.  事實上, 今天歐洲銀行的資本充足率比起八年前, 已經大大增強, 但是大家擔心是往下去銀行如何賺錢: 資本愈來愈昂貴, 受監管影響可以做的業務卻愈來愈少, 猶有甚者, 一些傳統的業務例如小客戶放貸, 也被很多互聯網金融公司侵蝕.   這些都是中長期結構性的問題, 短期的危機是商品價格持續下跌會不會引發包括產油國和能源公司的信貸違規, 甚至導致銀行倒閉.  我個人覺得暫時仍未有跡象顯示全面的金融危機會出現, 但基於銀行缺乏新的創利能力, 估值下調是一定的。

香港人對匯豐銀行情有獨鐘. 一般來說, 銀行的持份者包括股東、高管、員工和客戶; 基於系統性風險, 政府也許亦可以算是大銀行的持份者之一. 匯豐在香港更多了一些街坊.  之前市場傳出匯豐考慮將總部搬來香港, 令不少本地市民心動.  我自己覺得這是虛張聲勢多於認真考慮, 大概管理層想借些新的故事刺激一下股價, 順帶給倫敦的監管機構一點壓力.  從持份者的角度看, 匯豐銀行今天的股東人數可能香港人仍然佔大多數, 但持股量肯定是海外機構投資者為眾, 高管仍然是英倫三島白皮膚(很多是蘇格蘭人)的佔多數.  論客戶, 以匯豐銀行今天的規模, 目標客戶當然不只是七百萬人口的特區.  當日匯豐銀行執意衝出本港, 今天所謂“回歸”香港市場, 只是權宜之說而已.

匯豐今天在全世界71個國家都有分行, 它永遠都不會再回復地方銀行的身份.  反過來說匯豐放棄將總部搬回香港, 我倒替我在金管局工作的朋友舒一口氣, 監管匯豐銀行全球業務絕對是熱山芋.  

今天, 銀行走本土派路線是潮流.  曾經大力擴張亞太業務的澳新銀行CEO史密斯(Mike Smith, 也是前匯豐高層)退任後, 新官艾略特(Shayne Elliott)上場, 提出要將重心重新放在澳洲本土.  現在全世界估值最高的銀行是美國的富國銀行(Wells Fargo), 它的主要客戶是美國本土的中小企, keep it simple stupid (kiss)是今天買銀行股票的人希望聽到的聲音.

滙豐的本港零售和商業銀行業務利錢穩健深厚, 在環球業務受挫之年, 擔起利潤 安全網, 有香港人(包括不少小股東)提出滙豐應該分拆香港業務在港上市, 以體現更大的估值. 我相信大班房內的想法, 肯定不是這樣. 沒有本港地方收入, 環球業務很客易露餡, 假若不做環球生意, 難道真是叫”華哥”單管堅尼地城至柴灣的分行嗎?

(於2016年2月29日刊登於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