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尾

早年客家人為了生活，漂洋過海，落籍南洋，但仍然心繫祖國，生了孩子後，堅持把他們的第二代送回故鄉接受華文教育，父老接收這批回鄉認祖的童生，稱之為〝剁尾”，意思是將野性不羈的猴子尾巴斬掉。

最近走了一次粵東的潮汕和梅洲地區，對客家族群多了點認識，廣東語系主要分三宗，一是廣州、二是潮州、三是客家。客家族群是少數不以地域為依歸的種族，根據歷史學家羅香林的說法，客家人是來自中原，因為避難走到南方，所以被稱為客家，以別於原居民。由於這些遷徙可以追溯至秦代，經歷了千多年，由不同的事件引發，真正的祖籍已不可考，今天在海外內自稱為客人有６５００萬人之多，梅洲被稱為「世界客都」。

士農工商中，客家人首重讀書，因此，比起非常懂做生意的潮州人，客家人便沒有那麼富裕，汕頭的美食是全國聞名的，固是因為地方近海，亦是因為潮州人講究，相對起來梅州的客家菜便比較簡單和儉樸。兩地的華僑大宅，亦是潮州的比較華麗，我在潮州參觀了號稱「嶺南第一僑宅」的陳慈黌故居，的確是氣魄宏偉。

吃得苦是客家人的一個特質，同行的一位馬來西亞華僑告訴我，當年的客家僑工坐「紅頭船」到大馬，大都是在錫壙場工作，較懂做生意的福建人大都從事樹膠和貿易。勤勞之外，士農工商中客人首重學問，因此在官場上一直非常顯赫。中國十大元師之一的葉劍英便是客家人，前廣東省省長黃華華和剛因為貪污而被判無期徒刑的前廣州市委書記萬慶良都是客籍，至於海外著名的客裔政治人物的則包括李光耀、李登輝、前泰國首相他信和近期的蔡英文。

今次旅程給我另一個深刻印象是華僑對地方經濟的貢獻。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廣東市是全國經濟第一大省，深圳是改革的龍頭，隔鄰的東莞成了世界工廠，我因為看投資項目，出入東莞無數次感覺這個曾經是全國人均ＧＤＰ最高的地方雖然是富庶，但卻很紊亂和急燥，反之像汕頭和梅州這些僑鄉，發展步伐可能比較慢，但由於很早便接觸海外，衣食住行上都比較考究，汕頭小食店的整潔程度比起我到過的其他三線城市，絕對是一個驚喜。

今次同行的有馬來西亞，印尼，越南，菲律賓和台灣的華僑（台灣的算不算華僑，視乎你的政治立場），他們都是移民的第三代，雖然在海外出生，對故鄉仍然有很強烈的認知。相對起來，我還算是第二代的華僑呢！家父是潮州人，長時間在上海經商，我在香港出生，方言只懂粵語，出生以來五十多年第一次踏足潮州．今天香港已經回歸大陸，我對故鄉的感情卻肯定沒有我的華僑朋友般濃。作為第三代華僑，他們雖然都認居住國家為宗主，但往往因為當地政治腐敗和加上華人身份受歧視，認祖的感情尾巴是怎樣剁也剁不掉。

(於2016年10月3日刊登於蘋果日報)